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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无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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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宁秀还真准备这么说的, 她心里一装事就没胃口,但被穆雷这么提前给怼了一句现在也不好直接放筷子,只能犟着又再吃了一块肉, 碗里还剩好些,都是刚才这个男人夹着给她塞过来的。

商宁秀在他这种监督的视线下咬着筷子, “你别这么盯着我, 我这么大的人了饿不着自己的, 又不是五岁的小娃娃, 吃饭还要被人盯着。”

“五岁的娃娃吃的都比你多。”穆雷沉声回了一句,高大的身躯坐到了她身边来,那模样大有几分不吃完不让罢休的意思。

“真饱了, 我吃不下了。”商宁秀说得恳切, 穆雷拧眉道:“你自己看看你才吃了多大点,是不合胃口?”

商宁秀:“不是,我本来就吃不了多少, 你比我高那么一大截你不能拿我跟你的饭量比吧。”

穆雷却是不吃她这一套, “少扯犊子, 你平时也不止这么点,听话好好吃饭, 吃完了想知道什么再问, 不然不告诉你了。”

商宁秀原本是不想解释这么多的, 但这男人的性子太拧巴了,说一不二,又不好糊弄,没办法她只好无奈道:“我真吃不下, 从小就这样, 一想心事就容易撑肚子, 非得晚一点自己饿了才能再吃,不然硬吃还要胃疼。”

穆雷稍顿了会,看着她还算恳切不像是在说谎,这才勉强点头:“行吧,那晚一点给你煮汤喝。”

商宁秀得了特赦令一般赶紧将碗筷放下了,然后眼巴巴看着他:“具体什么时候呢?”

穆雷停下手中动作看她:“汤?”

商宁秀:“……马。”

穆雷哦了一声,兴趣缺缺道:“说的是明天一早上来,阿兹默今天会把价格算出来,我们下午去挑马。”

第二天清晨,裴朔一行人如约而至,在议事的帐子里交流了一上午,大夏并没有想要压价的意思,但对数量不满意,希望部落能再想想办法,穆雷真就直接甩了一捆绳子在桌上,告诉他们往东十里地有野马,挺能跑的,套马记得用活结。

裴朔没什么情绪起伏,掀起眼皮冷冷瞧了一眼。

他身上带着武将杀伐之气,气势上并不落下风,但个子到底是比穆雷矮了半头,两个男人对视着,裴朔心理有所考量,知道他的态度多少受了那位大鄞郡主的影响,对大夏有所敌意也正常。

所以若真想招揽草原人,这个郡主,留不得。

商宁秀站在帐外不远处朝这边眺望着,虽然听不见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她就是没办法坐在屋子里干等,从上回他们离开时还让伽蓝部落再考虑考虑就能看出来,这个裴朔必然不会轻易放弃游说。

一百匹马的交易不是小数量,草原马烈性,大夏带来的驯马师借口还得有点时间熟悉秉性才能牵走,马道上熙熙攘攘十来匹烈马打转,负责马厩的几个异族青年看着他们磨磨唧唧的干着急,用草原话大声嚷嚷着:“你吹口哨直接骑上去啊,摸什么摸,一直摸一直摸的有什么用,摔不下来的哎哟急死了。”

商宁秀看见帐子那边散场了,应该是交易谈妥了,陆续开始有人出来,她紧绷的心思稍微松了一口气,心里期望着赶紧送走这批人免得夜长梦多。

裴朔从帐子里一出来,就遥遥和商宁秀的目光对视上了。

然后商宁秀竟看见他就这么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么一个看起来就杀伐果决的男人带着一张阴戾的脸朝自己走来,说不紧张是假的,但面对敌国的人,落荒而逃太难看,即便他有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商宁秀仍然是挺直了腰板,面色恬淡高傲地看着他。

反正这是在伽蓝部落里,周围全是异族人,她不信他敢在此等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什么。

男人在她面前五丈外站定,身高优势让商宁秀不得不微微扬起下巴看他,裴朔的嘴唇很薄,唇峰却很明显,一看就是张薄情脸。

“昭华郡主,幸会。”

一开口的六个字,商宁秀直接拧起了眉,心想还好刚才没跑,否则连累国家一起丢人。

商宁秀:“你认得我?”

“当然。”裴朔面无表情,注视的眼神中却是在酝酿着一场风暴,商宁秀能明显感觉到这平淡神情之后的不善,她也同样没有给出好脸色,扯了扯唇角,讽刺道:“既然认得,就别白费心思了,有我在这,草原不会助纣为虐。”

她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没什么底气,但装腔作势谁不会。

裴朔也没恼,反倒是极轻极淡地发出了一声嗤笑,“知道我为何识得郡主吗?”

商宁秀没接他的话,裴朔径自说道:“去年秋天,盘城沦陷时,你们大鄞皇帝曾暗地里向我大夏递出求和意愿,企图联姻。而所定人选,正是郡主你这位鄞京第一美人。”

“没想到,兜兜转转,你居然嫁来了草原。哦,不对,听说你是被草原人救回来的,然后以、身、相、许,是吗,我差点搞错了,还当是联姻呢,瞧我这脑袋。”

裴朔的语气带着奚落嘲讽,显然是已经提前将她的情况给打探清楚了。这句话直接将昭华郡主的境遇给撕了个血淋淋,她咬着牙恨不能一刀将这男人给杀了。

“郡主大义啊,明白救命之恩大过天,甘愿委身给此等粗鲁莽汉,也要偿还恩情。”

裴朔做出了一副十分佩服的表情,故意在她面前缓缓鼓掌,“只是你都这样的处境了,为了吹枕边风,付出了不少代价吧?呵,不过是以色侍人的勾当,男人么,也就图个色字图个新鲜,你真当自己能发挥多大作用?既然他们缺的是女人,投其所好便是,我大夏不缺美人,到时候你猜猜这群好色之徒还能不能……”

商宁秀攥紧了拳头,忽然视线掠过他朝身后喜笑颜开,“你来啦。”

裴朔心里咯噔一跳立刻收声,那一刻明显慌乱的表情无从掩饰,他回头正想解释挽回,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并无他人。

“哈哈。”商宁秀毫不掩饰地当面嘲笑回去,“说我没作用,那你怕个什么?我当你多镇定多从容,也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么,区区一个昭武校尉,不过五品小卒,也敢在本郡主面前叫嚣,走着瞧吧,有我在此一日,就决不容你讨到便宜。”

说完这句,她神色轻蔑冷哼一声,离开前还不忘翻他一个白眼。

商宁秀的背影气势凛然走路带风,誓要将将门贵女的气势发挥到极致。

她抬头挺胸转过第一道弯,确认自己已经完全离开那个杀千刀的裴朔的视线之后,就再也绷不住了,开始气得直跳脚,连着在树下踹了好几下。

刚才的淡定从容全没了,装出来的气势散掉之后,女儿家的丑事被敌人撞破的那种委屈愤懑还有难堪冲了满腔,“狗东西,狗男人,算哪根葱哪根蒜,也敢嘲笑我。”

没多久穆雷找来了,正好看见她抬着手在那用力地踹树,一下一下的,一看就是气急了。

“怎么了?”男人扳住她的肩膀转过来,一眼瞧见那满眼眶都是泪,她咬着嘴唇一副委屈要死的模样,“谁欺负你了?”

商宁秀看见这张脸多少是有些迁怒的,闷着不说话,推开他就往回跑,没跑几步就被男人拉起来抱上了身,“跑什么跑,说话啊,谁欺负你了?”

穆雷一手兜着她的上腰,一手箍着她的腿弯,控制的意味非常浓郁,最开始他经常用这种抱法牵制她,后来慢慢的她被抱习惯了挣扎得少了之后,男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抱过她了。

穆雷将她一路抱回了帐子,把人放在床尾上坐好,拉了凳子过来坐着怼在了她跟前,仗着自己力气大,用腿将她乱动还想挣扎的一双腿固定在了身前,“你闹的什么脾气,说话,怎么回事到底?”

商宁秀眼睛通红,她好想告状,反正这个男人对她日夜有所企图,只要她肯服软,哭闹一通撒个娇,让穆雷去将那个裴朔给收拾了,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以什么名义替她出头?她凭什么让他替自己出头?

最疼的伤疤被人当面撕开,以最难堪的方式,撕得血肉模糊,现在以色侍人四个字刀子一样扎在心窝里,她被刺激得不轻,越是看他这张脸这刀子就扎得越深。

要是她真这么做了那吹的不是枕边风是什么,商宁秀已然无法改变身陷囹圄遭受侵犯的事实,若要再将往昔的骄傲踩在脚下,她自己都看不起也无法接受那样的自己。

要为黎民百姓献身,她无可选择必得舍弃小我,但若是为私仇,她就做不到了。

越想越气,她呼吸急促抿着嘴唇不出声,穆雷拧着眉头追问:“哑巴了,说话啊。”

面前的女人忽然一改之前那气愤模样,双手捂在眼睛上遮掩自己的情绪,她深吸几口气很快调整过来,假装平静地冷眼瞧他,“我没事,不用你管。”

穆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将她扭开的脸又再强行转了回来,“跟谁学的一天到晚睁眼说瞎话,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这样子叫没事?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老子再问一遍,你说不说?”

他面相凶语气也凶,商宁秀的气性被点炸,一边控制不住哗哗掉眼泪一边冲他大声嚷嚷:“就不说你有本事你打死我啊,我的事跟你没、没关系,再问一遍再问一百遍也还是没关系!”

她一边哭一边抽,穆雷的脾气向来都大,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但明明那股气都已经到嗓子眼了,却又被她那抽抽嗒嗒的哭声给浇熄,几次三番地没能冲上来,再而衰三而竭,最后竟是彻底回落消失不见。

男人就这么定定盯着她,他发觉自己好几次欲言又止,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没发出来的火胸闷郁结,逐渐演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感,此前从没有过。

商宁秀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委屈冲上来了忍也忍不住,不停用手臂抹眼泪,垂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都不是好东西……”

她缩着肩膀把自己哭得耳根发红,穆雷不是没见过她哭,见的还不少,但此刻却是莫名且难得的有些局促无措。

最后,他将稍显僵硬的一双大掌落向她的肩背,原本还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的男人在掌心碰到她之后,嘴才终于找到了一句能说的:“别哭了。”

没起到什么作用。

商宁秀抽泣着,把自己哭得呼吸困难,穆雷形容不了那种涌上来的陌生又怪异的感觉,酸的,麻的。

但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穆雷的手越拍越自然,回想起兄弟孩子哇哇哭的时候是怎么哄的,有样学样地把人捞了起来正面抱坐在怀里,扶着她的后背轻拍着给她顺气。

一旦开始了第一句,后面的话好像顺水推舟地就自己出来了,他拧着眉头,无奈软了嗓子妥协道:“气都喘不上了,不想说就不说吧,哭什么。”

商宁秀在他怀里一动,两手撑着胸膛把自己撑出来,泪眼婆娑嘴唇直抖:“我说、说了不用你管,你非要、非要问,还凶我,什么不想说就不说,骗子。”

“没……行行,我的错。”穆雷顺着她妥协到底,又把人摁回怀里拍着,商宁秀抓着他的衣领子给自己擦眼泪,鼻子也给哭堵了,只能张着嘴巴抽抽嗒嗒呼吸,把眼泪鼻涕全擦在了他衣服上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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