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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又来命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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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少鸣显然也没想到不过寥寥几句话的功夫, 就被人轻描淡写间给扣上了顶犯罪同伙的帽子,还口口声声说要革除他的功名,这无疑是精准踩中了王少鸣脑中那根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看着一旁坐着的不出口则已一出口就是王炸的陌生青年, 他眼中的讥讽冷嘲深深刺痛了王少鸣的眼,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 王少鸣就如一只嗲了毛的猫瞬间就炸了气的差点直接跳起来。

他也不讲什么读书人的风度了,指着岑暨就开始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乃正经举子出身, 朝廷未来的栋梁之才,取得的功名都是在官府有记录的, 岂是你一句话说革除就能革除,说诬蔑就能诬蔑的?”

“我看你才是无视朝廷蔑视陛下, 是大不敬,我要去陛下面前告你,定叫你——”

“放肆!”

王少鸣的愤怒叫嚣之语还没说完, 就被苏县令大喝打断, 见他居然冲着岑暨破口大骂, 苏县令吓得连魂都差点飞了, 手中惊堂木拍的震天响, 几乎要将面前的红木桌案给拦腰拍断。

王少鸣被突如其来的大喝给吓了一跳, 但他心中愤怒尚未平息气的脸色涨红, 哪怕是有苏县令中途打断也不妨碍他继续,口中直嚷嚷“我是今科举子,是有功名在身的, 你们不能随意诬告我,我要去陛下面前告你们...”之类云云。

苏县令见王少鸣到这会儿都还梗着脖子嚷嚷, 心中又惊又怒, 恨不得大骂他一声猪脑子。

真当有个举子的功名在身就是刀枪不入的护身符了?破庙死的那位还不是个举子?举人之后还有春闱, 春闱之后还有殿选,哪一个环节是容易过的?

哪怕是当了官,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封侯拜相名垂青史的,一辈子就在末流九品芝麻小官上打转的人多了去了。

苏县令自己也是经历过科考当过举子的,读书人嘛,总有那么一丝莫名的清高自持,不怕你有傲气,就怕你眼瞎连基本形式都分不清。

也不想想能让他巴巴安排位置坐在公堂上旁听的人会是一般人吗?连基本的察言观色都不会,在公堂上都敢破口大骂出言嚣张,确定不是脑子有坑?哪怕是文章做的好呢?就这要是进了官场,不出几年就得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还想去陛下面前告状?

这位就是陛下亲外甥,有本事你告去吧!看陛下到底是帮你还是帮亲?!

苏县令与岑暨相处时间不长,并不了解他的为人,但隐约也听说过几句,这位岑世子可不是个好脾气,又是正儿八经皇室宗亲,在这个以皇权为尊的时代,皇族与普通人有着天然的屏障壁垒,若真将他惹恼了不说血溅三尺,但想削去一个没有背景的举子功名还是轻而易举的,这也是这么多人渴望拥有权力的原因。

苏县令心中忐忑几乎是下意识去看岑暨反应,然后就见他双臂环胸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虽然并没有意想之中的勃然大怒,却叫苏县令心中愈发瘆得慌。

这是恼了吧?

铁定是恼了!

燕姑娘不是说了么,岑世子这几/w.W,w.52g.G,d.c,O.M/日本来心情就不大好,今日这一出无疑就是火上浇油,正所谓沉默是风雨来临前的预兆,苏县令几乎都已经能想象到接下来将面临的狂风骤雨。

见王少鸣还在那儿不知死活的叽叽歪歪,苏县令当即就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公堂之上休得无礼,这位是昌平长公主之子,陛下亲封提刑官,临沂侯府岑世子。”

“嗝——”

王少鸣正骂的起劲,一连串的头衔甩出来如巨石压顶瞬间就将他砸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苏县令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朝他泼来直接就将他心中正熊熊燃烧的怒火给浇了个透灭,没说完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嗓子眼,嘴一张,一声冷嗝就顺嘴飘了出来。

公主?

世子?

提刑官?

捕捉到苏县令话中关键词,王少鸣双眼都在发直,就算他对朝廷官员配置不清楚,但长公主与侯府世子这几个字还是听得懂的,昌平长公主之子,那岂不就是...王少鸣起先还因为过度愤怒而有些红润的脸“刷”地一下全白了。

他居然当场骂了长公主之子是个什么东西?还大言不惭说要去陛下面前告状?

想到方才自己放下的“豪言”,王少鸣只觉心中一阵窒息,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只听一声轻微的椅子响动,王少鸣下意识看去,就见那位据说是长公主之子的俊美青年竟离座抬步朝他走来。

他身姿挺拔颀长,步子不紧不慢若闲庭信步,一身青色圆领窄袖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行走间发出“叮咚”声响,似九天之上流泻而下的一片清风白云,却叫王少鸣露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原本就白的脸愈发惨白。

眼见人就要到跟前,王少鸣动作要比意识更快,只听“噗通”一声闷响,他竟腿一软直接双膝跪了下来。

王少鸣惶恐不能自抑,连声音中都带上了颤音,只差没有以头抢地:“世子恕罪,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猪油蒙了心,这才冒犯世子,还请世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王少鸣眼角余光瞥见面前的青色袍尾,哪怕没有抬头似乎都能感觉到那道落在他身上的锐利目光,使他如芒在背冷汗一层层地往下冒,不消片刻背后的衣裳都已经汗湿。

王少鸣现在真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是举子不假,可对方来头更大,一想到自己方才几句泄愤之语就可能叫他前途无望,王少鸣就不禁心如死灰,原本的那点清高自矜早已荡然无存,一时间公堂之上只听得到他带着哭腔的疯狂道歉声。

苏县令觉得这场面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心中不由暗自庆幸,幸好他早已经过了易燥易怒鲁莽冲动的年纪,不然昨天晚上也该是这副狼狈像。

燕宁看着方才还口口声声各种举子特权腰板挺得比谁都直,结果现在岑暨身份一亮出来,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跪的比谁都快的王少鸣,心中也不禁唏嘘,原来他不是不畏强权,而是之前的“强权”还不够强,如此双标,多少是对苏县令有些不礼貌。

岑暨已经踱步至王少鸣跟前,见他浑身战栗不住口的求饶甚至连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形容狼狈,岑暨眉头拧起,正所谓“文人如竹,中空而有节”若是他在知道自己身份后还能继续梗着脖子跟他呛声,他或许还会高看几分,一个大男人胆量还不如一个女子,燕宁都还...等等,他怎么会拿她来做比较?

岑暨被自己这都能跟燕宁给联系起来的离奇想法惊了一下,连带着脸色都有瞬间的僵硬,他怕是真的魔怔了,岑暨心中有些抓狂的想,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往燕宁那边瞟的冲动,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王少鸣身上。

总而言之...岑暨目光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不住发颤告罪的王少鸣,心中冷嘲不已,这种人就是俗称的骨头都是软的,典型的见风使舵欺软怕硬,日后就算是入了官场多半也是曲意逢迎媚上欺下蝇营狗苟之辈,毫无气节风骨可言。

这种人他见得太多,实在是没什么稀奇,也不值得他过分留意,岑暨心中已经给他下了定论,当下眉宇间就染上不耐,冷声打断:“行了。”

清淡男声如冰冷寒风刺骨,王少鸣一个哆嗦,瞬间噤声。

他小心翼翼抬眼看去,就见岑暨负手而立,发如墨,肤胜雪,剑眉凤目,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波澜不惊,薄唇微翘,透着若有似无的讥诮之意,王少鸣不禁屏息,同时心中暗骂自己眼瞎,明明是这么出色的人,他怎么会认为对方就是一个普通县衙文书并出言不逊。

“世,世子...”王少鸣心中惶恐犹在,只嘴唇嗫嚅,半点不见方才骄矜。

岑暨居高临下淡睨着他,见他还跪在地上也懒得开口叫他起来,只淡声问:“你与杨佑关系不睦可是真?”

杨佑?

王少鸣心中一突,下意识就想否认,却在那双压迫感十足宛如鹰隼一般锐利眸光注视下半句谎话都说不出来,他讷讷:“回,回世子的话,小,小人与杨佑是同乡,曾经也闹过一些不愉快,关系确实算不上好,但世子明鉴,小人真的没有杀人啊,杨佑的死真跟我没关系——”

说到最后他情绪不禁又激动了起来,想极力撇清自己洗刷可能会沾染上的冤屈。

方才岑暨那番“犯罪同伙”的发言给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特别是又知道了岑暨的身份,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或是惹了他不高兴就会莫名背上一个杀人凶手的罪名,到时候功名前途就罢了,只怕连小命都难保。

为了叫岑暨相信此事与他无关,王少鸣也不等他问了,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将他与死者杨佑的过往纠葛全都讲了:“小人与杨佑是同乡,杨佑他爹是替我家干活的木匠,我俩打小就认识,后来我上学堂就叫他给我当书童...”

“...世子明鉴,我家真的待他不薄啊,他爹死了都还是我家出钱帮买的棺材,他娘病了也是我家给的钱,这么多年我家给他的银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两了,怎么说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再怎么闹矛盾不愉快,我也不会杀了他啊。”

王少鸣说的口干舌燥,末了还不忘见缝插针的喊冤枉,极力证明人真不可能是他杀的。

“你说的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就是指嫉妒他读书比你好,所以强行不许他参加科举,而是将他扣在你家做你的书童给你打杂?”

听王少鸣最后还冠冕堂皇的给自己脸上贴金,燕宁都快被他给整无语了,听得白眼直翻,毫不客气戳破他虚伪表象。

从王少鸣的描述中她大概也知道他与死者的过节是啥了,死者家境不好,而王少鸣家中薄有资产,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乡绅,死者的父亲就是在王少鸣家中当木匠,因为两人年龄相仿,所以死者从小就在王少鸣身边给他当书童。

结果王少鸣读书不怎么样,死者却分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私下里刻苦用功,在十二年前,也就是死者十四岁那年陪王少鸣一起下场应试童生,死者多年苦学有了成果,中了秀才,王少鸣却名落孙山,这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王少鸣没想到一个家境贫寒的木匠之子只配给自己做书童的人居然考上了秀才,而他却什么功名都没有,巨大的落差叫王少鸣感到颜面尽失,从此以后,他对死者态度就变得很是恶劣,甚至还以钱财挟制,一再阻止死者继续读书应试。

而死者因为家境贫寒,先是父亲的死亡,后又母亲卧床,需要大量钱财,只能接受王少鸣的条件,放弃继续考取功名,直到他母亲去世。

而王少鸣这些举动都是私下里进行的,王家老爷和夫人并不知道,王家老爷算是个和善人,得知儿子私底下竟以人家前程为要挟,当即气的将王少鸣揍了一顿,非但没让死者还钱,还又提供了些银钱作为补偿,但死者没要。

然后就是死者因为要守孝蹉跎了几年,拖到与王少鸣同年中举,又在赴京赶考的途中狭路相逢,入住了同一家客栈...

王少鸣大概自己也知道此事颇为让人不耻,所以在说的时候尽量避重就轻,但在场的人谁还不是经年的老狐狸区区文字游戏根本逃不过大伙儿雪亮的眼睛。

俗话说得好,毁人前途不亚于谋财害命,连用钱财威胁不许科举的事都做得出来,私底下对死者的态度如何可想而知,就这死者都还只是避着他绕道走而不是想着报复,要是换个脾气烈的,直接拿刀给他捅了的都有,毕竟也算是事出有因。

王少鸣原本还仔细斟酌用词避重就轻试图遮掩,却不想被人大喇喇直接揭穿,就像是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扯掉赤|裸裸袒露人前心中那点子阴暗无从躲藏,再一看众人投来的鄙夷目光,王少鸣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中臊地无以复加,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少鸣脸色青白交加,如果之前他还敢出言反驳斥一声胡说八道,但有岑暨的例子在先,他看着突然出声毫不留情戳穿他的本不该出现在公堂之上的年轻姑娘,也只能安静如鸡,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再踢到铁板。

看着脸色并不好看似乎是羞愤难当的王少鸣,众人目光十足鄙夷,自己读书不行就嫉妒别人,知道别人家里困难就专挑痛处下手,还用钱财作为威胁让人不许参加科举,还读书人呢,这心也忒脏。

岑暨也没想到王少鸣先前还闹了这一出,原本就对他不怎么好的印象更是一跌再跌直坠谷底,人蠢尚且有救,最怕的就是这种又毒又蠢的,若朝中官员皆是如他这般,那怕是要玩完儿了。

王少鸣见岑暨神情冷淡目光轻蔑,他不禁心中发慌,下意识就想出声补救,可还未出口就被对方轻飘飘瞥过来的一眼吓得僵住。

“客栈老板说杨佑走的那天你与他发生了争执,他前脚刚走你也跟着出去了,直到晚间才回,”岑暨冷声问:“那日你去哪儿了?”

王少鸣先前嫉妒死者才华想方设法打压,结果死者却还是考取了举人功名,难保他不会因嫉生恨一不做二不休趁死者出城杀人抛尸,毕竟嫉妒也算是作案动机的一种。

“啊...”

明明方才王少鸣说起两人旧怨都还能算坦诚,结果这会儿问起那日去向后却开始支支吾吾面露犹豫,苏县令见状赶忙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公堂之上要一五一十作答。”

王少鸣再次被吓得一个哆嗦,连着几番打击下来,他的气焰早已被灭的一点不剩,他脑子混沌形容萎靡,讷讷:“那,那日我没出城,去,去喝酒了。”

“去哪儿喝的酒?”

王少鸣只要稍有一停顿,苏县令就是一下惊堂木,连燕宁都觉得一下一下的心脏病快给吓出来了,更不用说身为被盘问的对象王少鸣了,王少鸣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心一横:“是玉楼春。”

岑暨眉头一皱,冷声:“是问你去哪儿喝的酒,不是问你喝的什么酒。”

王少鸣:“回,回世子,就是去玉楼春喝的酒。”

岑暨:“?”

见岑暨面露茫然似有不解,苏县令赶忙咳了一声,在旁帮着解释:“这玉楼春是咱们这儿小有名气的一家呃...听曲看舞的地儿。”

毕竟是在公堂上,苏县令说的十分含蓄,毕竟,懂的都懂。

燕宁就懂了,恍然大悟“啊”了一声:“就青楼呗。”名字倒还取得挺文雅。

苏县令:“......”咱就是说,心照不宣不好吗?

所以王少鸣是去青楼喝花酒了?燕宁眉梢微挑,她倒不是对青楼有什么偏见,毕竟也算是古代的一种合法产业链,只是王少鸣不是举人吗?这年头读书人不是最看重自身名声?按理说是不会往那地儿去的呀。

思及王少鸣方才反应,燕宁懂了,难怪他支支吾吾不肯说,原来是不好意思开口啊,去都去了还怕这?

岑暨先前还没反应过来,还在想听曲看舞的是哪家茶楼,被燕宁一说才反应过来玉楼春是一家青楼的名字,他眉头当即就拧成了死疙瘩,在王少鸣本就已经跌成负数的印象分上狠狠打了个叉。

朝廷对官员这方面风评查的极严,严令禁止官员出入青楼狎妓,要是谁不小心被御史给参上一本,吃一顿数落罚俸都是轻的,王少鸣身为举子更该谨言慎行,却不想行为竟如此纵浪。

察觉到众人愈发诡异鄙夷的目光,王少鸣就仿佛巨石压顶额头冷汗簌簌往下,他一边抬袖子擦汗,一边试图辩称:“真的就只是去喝喝酒听听曲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做,而且也不止是我去了,先前姓杨..不,杨佑还跟杜若娘一起同舟游湖呢。”

王少鸣觉得自己去玉春楼没啥,毕竟才子佳人红袖添香嘛,而且有那么多好的诗作都是从青楼楚馆流传出去的,万一他也能找到灵感留下那么一两篇传世佳作呢?

“杜若娘?”

苏县令:“就是玉楼春的花魁娘子,弹得一手好琵琶,她的游湖惊梦堪称一绝,就是忒难约。”

看着一脸回味的苏县令,燕宁挑眉好奇:“真有那么好听?苏县令听过?”

“那是,我之前...”

苏县令不觉有他,张口就答,才只说了一半突觉身上一冷,他下意识抬头,就见岑暨双眸微眯正看着他,苏县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啥。

看着面无表情对他进行死亡凝视的岑暨,再看看旁边一脸憋笑的燕宁,苏县令脸瞬间就垮了,嘴里泛苦欲哭无泪,燕姑娘欸,您可别挖坑啊!

见苏县令一副坐立不安想解释又不敢解释的样子,岑暨这会儿倒也懒得跟他掰扯,只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就又回到了王少鸣身上:“你说去玉楼春喝酒,谁能作证?”

说到‘玉楼春’这三个字的时候岑暨嘴角下意识一撇,他向来对这种风月场所谢之不敏敬而远之,自然也无甚好感。

“张华,我跟张华一起去的。”王少鸣急欲证明自己,赶忙拉出同伴:“他也是从外地过来准备赴京赶考的举子,就住在城东的同福酒楼。”

见王少鸣说出人证,岑暨看了苏县令一眼,苏县令立马会意,当即就叫衙差去同福酒楼找张华询问,看是否有这回事儿。

“那客栈老板说你回来时衣裳都弄脏了是怎么回事?”岑暨还记得客栈老板的证词,说他回来的晚,连衣裳都弄脏了,还急着要叫水洗澡。

王少鸣露出晦气的表情:“那天稍微喝多了一点,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玉春楼运泔水的桶,衣裳都湿了好一大块,不信的话...”

王少鸣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您可以去问玉春楼的后厨小厮,我那天还跟他吵了两句,他应当是有印象的。”

众人:“......”原来吵架关键时候也能成为证据。

如果王少鸣口中的那天去玉楼春与人喝酒是真的话,那也就有了不在场证明,基本可以排除作案的可能,岑暨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你既然与杨佑是同乡,那你知道他可有与什么女子来往亲近,或者是定亲?”

岑暨还记得刚才那张绢帕,虽然被人截胡抢了台词,但燕宁与秦执分析的确实就是他所想的,绢帕明显不是死者自己的东西,却又被死者贴身珍藏,那就只可能是帕子的主人对死者很重要,意义非同寻常,而最容易联想的就是相好什么的。

“呵谁看得上他啊!”

王少鸣想都没想一句嘲讽脱口而出,刚一说完,就收获了岑暨的死亡凝视,王少鸣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改口:“回,回世子的话,杨佑在老家并没有定亲,也没有见他与什么姑娘来往,杨佑家...条件不大好。”

王少鸣几乎是一字一句斟酌着回,生怕哪句不对就又踩雷。

他说的含蓄,众人却都听懂了,虽然杨佑考取了举人,但家徒四壁,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几十两银子就受王少鸣的胁迫。

这年头姑娘家嫁人也是要看男方条件的,杨佑就算再优秀,但若是嫁过去就得吃糠咽菜顿顿挖野菜,那估计也没多少姑娘愿意,杨佑恐怕也是这样想的,先立业,待来日考取功名,不怕娶不上媳妇儿。

“那他在澧县可有认识什么姑娘,与人来往密切?”这回开口问的是燕宁。

王少鸣想了一下:“杨佑是个闷葫芦又不爱讲话,平常足不出户很少跟人来往,认识姑娘...应该也就只有花魁杜若娘。”

“他怎么会和杜若娘认识?还同舟游湖?”燕宁好奇问。

杜若娘不是那什么玉春楼的花魁吗?听客栈老板和王少鸣的描述,杨佑应该是一个少言寡语还有些沉闷的人,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种,又不像王少鸣那样身上有些闲钱呼朋结伴的喝花酒,按理说是该和花魁什么的八竿子打不着啊!

王少鸣撇嘴:“还不是为了那二十两银子的彩头。”

“彩头?”

“上元节那天,玉楼春与几家酒楼一个设了个文会擂台,说是要以诗会友,只有秀才或者举子才能参加,每人各作一首诗,还请了几位老儒生来点评,夺得诗魁的人不光能获得二十两银子的彩头,还能与杜若娘一起泛舟游湖,能在那几家酒楼免费吃一顿饭...”

文人么,聚在一起不会诗会就是文会的,都想自己能够出风头力压别人一头,杨佑平时虽然不参加这种聚会活动,但耐不住彩头给的多啊,足二十两银子呢,按杨佑平时的生活水平,这二十两银子都够他用好几年的了,人嘛,谁还能跟钱过不去?

杨佑去了,并且还拨得了头筹。

只是...燕宁记得,在杨佑的随行物品里并没有发现钱财,看来应该是凶手杀了人之后将钱给顺走了。

苏县令回想了一下:“对,是有这么一件事儿,那几家酒楼老板还想让我去当评审来着,只是那段时间忙我便拒了,还派了几个衙差过去盯着。”

上元佳节正是该乐呵的时候,城中也会举办一些庆祝活动比如灯会,烟花展什么的,一些有头脸的商家也会借机参与好招揽些宾客,玉春楼与几家酒楼联合起来办个诗会以诗会友,还给出高额彩头,吸睛力绝对是杠杠的,更不用说还有与花魁娘子游湖的机会,正所谓文人骚客风流才子,要的就是这个调调嘛。

“对了——”

王少鸣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扬声,却只说了两个字就卡住,众人目光却已经被他成功吸引。

见他一惊一乍的像是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踌躇样,岑暨眉头拧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王少鸣看了看岑暨,张了张嘴,但又闭上,讷讷:“没,没什么,许是我想岔了。”

岑暨最烦的就是这种说话说一半欲言又止,吊谁胃口呢这是?当即也就没了耐心,冷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苏县令:“!”

原来世子也会说如此粗鄙之言...看来最近是真脾气不好。

见岑暨眉峰如刃,一双黑眸清清冷冷,脸上尽是不耐烦,王少鸣抖了一下,急忙开口:“我怀疑杨佑可能是在这儿有个相好,我上回看见他拿了张帕子凑鼻子前闻,就,就一脸很陶醉的模样,那绝对是姑娘送的,或者是他在哪儿偷摸拿的,但,但我也只是怀疑,我不确定的。”

王少鸣飞快撇清自己责任,表明他也只是怀疑。

“帕子?”燕宁突然从座位上起身,朝王少鸣走去:“你说的可是这张帕子?”

燕宁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了一张洁白的绢帕,正是从死者身上搜罗出来的那张,她方才来的着急就直接给揣兜里了。

王少鸣忙双手接过,凑到跟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翻查了一遍,才犹豫着回:“应该就是这张,他藏得严实,我只看见是白色的,上头好像还用红线绣了什么花儿...对,就是这张。”

苏县令不知道帕子的事儿,见燕宁拿回帕子就准备往兜里揣,苏县令忙问:“燕姑娘,不知这帕子是?”

燕宁道:“从死者贴身衣物里发现的,昨晚未来得及说。”

死人身上的东西,自己刚才还凑那么近闻...王少鸣脸色一变,恨不得即刻打盆水来洗手。

现在却没人去管他会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王少鸣的话确实还是叫燕宁很是振奋了一下,既然死者在老家并没什么相好,而王少鸣又说曾见过死者对这帕子爱不释手的陶醉样,那不就是陷入爱情中的模样么。

正所谓睹物思人,别说是帕子了,就连颗红豆都能寄托相思,那样也能说通,死者着急忙慌的出城很有可能就是与心上人约会去了,毕竟大晚上的月黑风高,那啥...咳,环境氛围到位嘛。

如果凶手不是与死者有旧怨的王少鸣,那极有可能就是与这绢帕的主人有关,所以现在案子的方向有了,首先就是要找到绢帕主人。

岑暨从燕宁过来开始就没出声,甚至还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步子,尽量与她保持安全距离,并高度警惕,就怕她又说出什么骇人之语,见燕宁神情恍然隐有激动,岑暨只稍一想就知道她在激动些啥了。

反应倒还挺快,岑暨嘴角微掀,按理说他是该赞她一句思维敏捷观察入微于断案上颇有作为,最起码脑子转的要比秦执快,可论情...岑暨面无表情,能从绢帕上发现问题怎么了?他也会!

绢帕绝对算是一个重要物证,可就算有了这条线索,真查起来怕也是大海捞针,毕竟帕子上又没写名字,还是得尽量找些更加确切的证据才成。

燕宁又叫师爷拿来纸笔,让王少鸣分别用左右手在纸上写字,然后观察他的笔触...算了,燕宁只看了一眼就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也不用观察了,左手写的跟狗爬似的。

然后,燕宁与岑暨就开始了对王少鸣进行新一轮|盘问,两人配合十分默契,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来,试图从王少鸣身上深挖出一些有效信息,片刻都不带停的,苏县令则完美充当了气氛组,只要王少鸣稍有停顿或是露出不想说的意思,苏县令就拍一下惊堂木以示催促。

如果说方才仅是岑暨一个人盘问,王少鸣就已经是亚历山大精神紧绷,那现在两个人轮流坐庄还有苏县令在旁时不时“砰”地来一下,王少鸣精神已经快被逼到崩溃的边缘,等问到最后,他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仿佛身体被榨干,就在他觉得自己今儿可能就得交代在这儿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大人——”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没见我这儿正忙着吗?”见有衙差慌张跑进来,苏县令眉头就是一皱,喝了一声。

“不是,”衙差摇头,等大喘了几口气将呼吸调匀,然后才指着外头急道:“大人,外头有对老夫妻来报案,说他家闺女被人给害死了。”

“什么?”苏县令瞬间失声:“又有命案???”

个娘希匹!苏县令差点没忍住出口成脏,平常一年半载的都不见得出一桩命案,结果今儿倒好,一天之内来了俩,这算啥?组团冲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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