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澄澈天光洒下来，照得人身上暖暖的。
婉娘她们一大早起来便嘱咐负责宫道洒扫的小太监们赶紧将残雪扫干净，这样好的天儿, 若是一出门便瞧见融化的雪水和路边的雪泥，主子们的心情又怎么会好？
将日常蓬莱殿中的事儿都理清楚之后, 婉娘合上账本, 这些东西她平时替娘娘管着，可月末的时候还是得叫娘娘自己看过之后再用印。
刚踏出房门, 婉娘便听见小卷毛郎君清亮的声音。
有了这个孩子，宫里边儿可真是热闹了。
婉娘微微一笑，又赶忙去正殿伺候了。
衡哥儿昨天也同阿耶阿娘一起将脚泡成了个粉嘟嘟的猪蹄模样, 出了一身汗，又叫他阿耶抱着去洗了澡, 洗得香喷喷地塞进被子里, 睡得很好, 今日起来得也早, 还能赶上时间和他阿耶阿娘一块儿用早膳。
燕观将他抱到自己身边，捏了捏他嘟着的小胖脸：“乖乖吃饭。”
一大清早便要腻着他阿娘，成何体统。
柳芽给周幼吾盛了一碗鸡汤馎饦, 衡哥儿闻着那清香味儿瞬间就顾不上生气了, 忙道：“柳芽姐姐，衡哥儿也想吃！”
见周幼吾点了点头, 柳芽这才用他专用的小金碗给盛了一小碗, 叮嘱道：“当心烫口, 小殿下可得慢慢吃。”
衡哥儿开心地点点头, 见燕观就吃那几个干巴巴的燕窝丝卷, 还热情地招呼他：“阿耶吃呀！”
燕观面无表情地用筷子从他的小金碗里捞出一片吃了, 品味了一番才对周幼吾道：“滋味醇美，倒是不错。你若喜欢明个儿再叫尚食局送。”
周幼吾早上的胃口都不大好，但今天用这道鸡汤馎饦的时候倒是意外的不错，连着吃了好几口，这便是觉着喜欢了。
燕观这人，对人冷脸的时候是真的叫人心生怯意，不敢接近，可当他真心关注一个人的时候，又能处处都做得妥贴，恨不得连她今日簪哪朵花都要说上一嘴。
见阿耶和阿娘两个人又快黏一块儿去了，衡哥儿低头看自己的小金碗，欲哭无泪，他不是叫阿耶吃他小金碗里的馎饦呀！
不过好在用完早膳没多久，燕观就得去前边儿上朝了。
衡哥儿很得意地表示：今天我放假哟！
自觉能独占阿娘的小胖郎君依偎在周幼吾身边，只笑嘻嘻地和燕观招手：“阿耶再见！”
这臭小子。
改天再给他找个武学师傅。
燕观虽更加紧张因为当年早产而伤了身子的媞媞，但心里边儿也是牵挂着小胖郎君的。
虽说这孩子现在瞧着虎头虎脑壮实得很，但是内里还是需要慢慢调养，寻一个武学师傅给他锻炼锻炼身子骨，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陛下若有所思地上朝去了。
浑然不知自己要被加课的小胖郎君拿着他阿耶连夜给他编好的藤球，欢呼一声就准备和闪电一块儿出去玩儿。
今天难得天光好，周幼吾也不想拘着他，进宝跟着燕观去前边儿了，她便叫柳芽与花萼跟着他一块儿去蓬莱殿外不远处的花园里玩一会儿。
闪电叼着新藤球过来冲着她摇尾巴，它也很喜欢这个新玩具！
周幼吾揉了揉它蓬松的狗头：“去罢。”
小胖郎君便和闪电一同欢天喜地地出了门。
婉娘含笑瞧着他们欢快的背影，柔声道：“咱们小殿下性子开朗大方，今后定也像是陛下那般交游广泛，遍得人心。”
瞧瞧这嘴，要不说怎么是被燕观亲自送到她身边的人呢。
“婉娘，你就哄我开心罢。”周幼吾笑着摇摇头，她倒是没有对衡哥儿的未来做过太多计划，毕竟下棋都有悔棋的时候，她又怎能保证衡哥儿将来便会按部就班地按照既定的方向走呢？
为人母者，她只想衡哥儿平安康健，至于其他的东西，便由他自己去选便是。
再者……燕观之前的性子可讨人嫌了，若是衡哥儿像了他，还不知道谁家小娘子要倒霉呢。
她与燕观小时候都没了阿娘，至于阿耶……有也如同没有一般，衡哥儿从前虽缺了几年阿耶的陪伴，可如今有他们两人陪着，他那性子应当也不会变得太多罢？
想到这里，周幼吾便从自己的忧虑中想到了她昨日想问的事儿。
“婉娘。”
婉娘应了一声，见色若牡丹的美貌女郎面带难色，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一般，柔声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奴婢？”
也说不上是什么大事儿。
周幼吾小声道：“婉娘，你可知道陛下阿娘的事儿。”
那位丽氏美人儿？
婉娘面上的笑意仍是稳稳的，见她点了头，叫周幼吾原本有些惴惴的心不由得安定了下来。
“奴婢虽五岁便进了宫，可并未有幸见过太后，当时的丽妃娘娘，这些事儿，也是奴婢的姑姑，当时的尚宫余氏告诉奴婢的。”婉娘回忆着那个向来严肃的老妇人说起丽氏的模样，“丽妃娘娘，自身便姓丽，人，也生得妙丽绝艳，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她一进宫，便获得了先帝的恩宠，连当时诞下了皇子，风光无两的王淑太妃、陈德太妃都不能出其左右。只可惜……”
周幼吾正在心里描绘着丽氏的模样，宝安公主曾说丽氏出身异族，那么她会不会是话本子里说过的那种来自雪域神山，白肤浅瞳的卷发大美人？
猛地听到这处转折，周幼吾眉头微颦：“可惜什么？”
婉娘轻轻叹了口气：“在陛下，也就是当时的九皇子出生没多久，先帝便不再往丽妃娘娘的宫里去了，那曾经风光富贵的仙游殿，也变成了一座冷宫。”
与自己宠爱的妃子有了后代，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先帝为何突然这般无情？
见娘娘眉头拧着，不大高兴的模样，婉娘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往下说，但见娘娘抬头望自己，隐隐有催促之意，她便也接着说下去了。
“传言，是丽妃娘娘身边儿的宫人告了密，说是丽妃娘娘每日都捧着一块儿破布发呆，嘴里还喃喃着一个男人的名字。这便是在往丽妃娘娘身上泼脏水，说是她进宫前已与人私定终身，乃是不洁之身……当时先帝大怒，足足两月未曾进过后宫，可有一日又急惊风般地去了仙游殿。先帝与丽妃娘娘之间说了什么，奴婢的姑姑也无从得知，只知自此之后，丽妃娘娘便失了宠，没过两年便香消玉殒，只留得陛下一人在仙游殿。后来还是陛下自身聪颖，偷偷混入了去征伐高句丽的大军之中，之后班师，论功行赏之时，才发现那玉面小将竟是先帝的九皇子。”
说起之后这些事儿，婉娘脸上还带了些笑意：“想来是丽妃娘娘也在天上保佑着陛下呢。”
她小时候也曾信过人死之后真的会化作星星，在天幕上静静守护着她们。
周幼吾慢慢吐出一口气：“先帝那糟老头，不知祸害了多少女郎……别人都不是自个儿愿意进宫搏这滔天富贵的，不中意他岂不是很正常？”
无论燕观的阿娘是被陷害，又或者是真的心有所属，那又如何？先帝那样滥情荒唐的人，本就不值得拥有旁人的真心。
娘娘这话说得，颇有几分陛下真传。
都敢叫先帝糟老头了。
婉娘跟着点头：“娘娘说的是极。若是丽妃娘娘还在，如今也该是名正言顺，再尊贵不过的太后娘娘了。她若是见着娘娘与陛下如此恩爱……还有了这般玉雪可爱的小殿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现在觉得已经很幸福了，若是有阿娘的话，还可以更圆满。
见周幼吾微垂着眼，眼圈儿已然红了，婉娘声音放得愈发柔软：“娘娘，须得惜取眼前人才是。”
是啊，她应该珍惜当下才是。
“婉娘你去挑些好缎子来，我给陛下做些荷包。”她在女红一道上着实没有什么天赋，给燕观他们爷俩做个裤头便是极限了，其他的，便是他们敢将她做的外衣穿出去，她也是不肯的。
……想到一大一小两个卷毛郎君顶着大臣们惊诧同情的目光，偏生他们自身还得意得很的场景，周幼吾就忍不住捂脸。
那些大臣估计会想陛下是不是没银子使了，如今宫中绣娘的手艺这般差都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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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到婉娘拿东西回来，倒是等来了周言之。
面容清俊的郎君一身风尘仆仆，隐隐有些苍白的面孔上神色不明，只瞧着没有太高兴便是了。
他今早刚从京畿道赶回来，便听到了刘氏被休的消息。
他叫人去请了忠叔过来，老管家自是更心疼先头夫人留下来的儿女，一听他这么问了，便赶忙将昨日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他听。
“咱们大娘子是个多好性儿的人啊，从前那刘氏面慈心狠，大娘子也从未与她计较，不过是看着弟妹可怜，不想叫他们重蹈覆辙。”忠叔说着说着就要流眼泪，一双眼肿成核桃一般大，“这次若不是刘氏意图用守孝这事儿来误了世子爷您的亲事，大娘子肯定不会这般生气！您与大娘子早早便没了娘，这亲兄妹在一块儿，可不就得相互扶持？大娘子心里边儿，还是最在意您的。”
周言之听完沉默良久，这才喑哑着声音答了声‘是’，随后又道：“我三月后就要大婚，这宅子里许多东西还未置办清楚。忠叔你便过来帮我个忙，将府里上下事情打点好，免得新妇入门，瞧见这副乱糟糟的模样，岂不是要气得转身回娘家？”
忠叔听了这话，原本有些犹豫的心顿时不动摇了，吹胡子瞪眼道：“这哪行！世子爷就是年纪轻，不知道操持一个家里有多艰难，我老头子趁着还能动，自然不能叫世子爷失了面子！”
周言之笑了笑，吩咐府上的人跟着忠叔去长兴侯府收拾行李，这才匆匆进了宫。
周幼吾听着周言之这么说，点了点头：“有忠叔照顾阿兄，我便放心了。”
听着明明比他还小三岁的媞媞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周言之心中更觉酸涩难挡，这些风波苦难本是该由他来承担的。
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又是处在人人都紧盯着的皇后尊位上，强硬地要求周父休了继母，若是叫有心之人知道了这件事，拿出去大肆宣扬，败了她的名声可怎么好？
后面这些事自然不要她来操心了，周言之也不舍得脏了自家阿妹的手。
周言之心中千万种担忧并不能与外人道，连对着周幼吾，他也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出落得清艳无瑕的女郎如今不像是小时候那般只简简单单地别两朵珠花，如今她乌鸦鸦的云鬓上带着华丽的珠宝，可周言之还是觉得，媞媞还是媞媞。
旁人或许会因为世俗变化冷他、憎他，可他与她是最亲近的兄妹，无论何时，媞媞都是站在他身边的。
想到这儿，周言之脸上的笑意更柔软了些，周幼吾却眼波一动：“阿兄，你此番回来可去看过我未来阿嫂了？”
被她一句话搞得措手不及的周言之差些咳出声来，看着媞媞眉眼含笑，明显为着捉弄到他而得意的模样又忍不住摇头笑：“还没有。”
“那你快去罢。”周幼吾推了推他，还不忘嫌弃道，“不行，阿兄你还是先回府收拾一番来得好。万一你这副邋遢模样将我未来阿嫂吓跑了可怎么办？”
她胆子可比你想象的大。
不过他与希仙两人之间的事儿，周言之不欲同妹妹细说，只点头说知道了。
兄妹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见周言之起身要走，周幼吾犹豫道：“那刘氏……如今怎么样了？”
她昨日之所以叫仆妇喂下参汤，就是不愿刘氏登时便一蹬腿便没了，阿兄大婚在即，她死在前边儿，始终叫人觉得晦气。
刘氏？
因着她数十年地贴补娘家人，那群蠢货早就被纵成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如今她嫂子与侄儿被流放到千里之外的漳州，她自己又没了侯夫人的身份，不能再给娘家贴补东西。失了靠山，又没了富贵，还赔进去媳妇儿和儿子的刘家人会如何待刘氏，可想而知。
便是二郎给的那些银子，砸进刘家这个深坑里，一点儿回响都没有。
二郎他们还是太稚嫩，觉得这样就能叫刘家人善待自己阿娘？
周言之冷笑一声，却不想叫媞媞生出额外的担心，她与刘氏所出的弟妹感情好是一回事，可他周言之只认周幼吾这么一个妹妹。
周言之温身安抚了她几句，便转身离宫了。
媞媞提醒他了，未婚夫婿出了远门归家，是要该去给未婚妻报个平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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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哥儿和闪电回来时，听说舅舅方才来过还有些不高兴：“衡哥儿好久没见着舅舅了！”
“你那是想舅舅了吗？”周幼吾嗔他一眼，她都不好意思点破他。
衡哥儿振振有词：“想舅舅的麒麟糖人儿、糖炒栗子、绿豆糕糕、花蝴蝶风筝……这怎么不算是想舅舅呢！”
周幼吾没好气地从柳芽手里接过巾帕，狠狠搓了顿小胖子肉嘟嘟的脸：“吃罢吃罢，之后你的牙里有小虫子住进去了我可不帮你。”
小胖郎君挺着小肚子神气道：“我让阿耶帮我赶走它们！”阿耶那么高，那些小虫子肯定都怕他。
柳芽忍笑将巾帕拿了回去，又听得周幼吾凉凉道：“那你阿耶听谁的？”
小胖郎君大惊失色，阿耶可比他还要听阿娘的话呢！
一心一意等着阿耶回来告状的小胖郎君很有骨气地拒绝了阿娘的点心邀请。
阿娘说不定会在糕点里偷偷放小虫子来吓他！
看着那坐在高高门槛上的胖乎乎小身子，周幼吾忍笑，喂了一颗白白净净的鸡蛋给闪电：“有人不吃，那就给闪电吃喽？”
闪电得了好吃的，激动得尾巴狂摇，三两下吃完了还要去衡哥儿面前炫耀。
结果一不小心打了一个嗝。
原本还鼓着脸的小胖郎君顿时哭了：“呜呜呜呜呜阿娘！闪电打嗝臭衡哥儿！”
他看阿娘和其他姐姐们笑得不行，没有一个人想要哄一哄受到伤害的自己，衡哥儿嘴巴一瘪，哭得更大声了。
直到燕观乘着晚霞回来时，看到往常最爱黏着他阿娘的小胖郎君一反常态地自个儿坐在一旁玩鲁班锁，连闪电叼着球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也不理，不禁扬了扬眉：“这是怎么了？”
“阿耶！”
衡哥儿眼前一亮，他已经准备好先声夺人了！
听了小卷毛郎君一顿唧唧呱呱的燕观有些好笑：“你是说，你阿娘要往你牙里塞小虫子，闪电还故意打嗝臭你？”
小卷毛郎君猛点头。
周幼吾懒懒翻了一页书，懒得理这幼稚的爷俩。
燕观假意逗他：“来，张嘴，阿耶瞧瞧你阿娘有没有放小虫子进去。”
衡哥儿紧张地张大了嘴。
燕观佯装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见衡哥儿都要忍不住流口水下来了，这才嗯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衡哥儿是不是不想叫小虫子钻进去？”
小卷毛郎君继续猛点头。
“阿耶有个好主意。”
在小卷毛郎君充满期待的注视中，燕观冷酷道：“今后都不用给衡哥儿吃点心了。没了点心，小虫子自然不会往你牙里钻了。”
衡哥儿瞠目结舌：真就如此绝情吗？
见衡哥儿捂着嘴要哭不哭，周幼吾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了他起来，故意板着脸道：“以后还想不想吃点心了？”
见他点头，可随即又哭唧唧道：“可是衡哥儿不想要小虫子住进来！”他戳了戳自己肉乎乎的脸蛋。
周幼吾有些哭笑不得：“以后阿娘阿耶不在你身边儿，若是有人给你糖人点心叫你吃，你还吃不吃？”
想到因为思念舅舅而扯出来的一系列事情，衡哥儿痛定思痛：“不吃了！”
等到找到愿意给他捉小虫子的人的时候他再吃，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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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就寝前，周幼吾窝在他怀里都快睡着了，忽然觉得手上一凉。
咦。
她赶忙将手伸出来瞧，还好帐子里放了夜明珠，勉强能够看清楚燕观往她手上套了个什么东西。
是一个玛瑙戒指。
见她面带疑惑地看着自己，燕观轻轻咳了声：“这是我阿娘留给儿媳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看？”
“哪有。”周幼吾躲开他的手，细细瞧了瞧那枚红玛瑙戒指，玛瑙成色不错，可也许是时间太长了，显得有些老旧。
察觉到身边人的紧张，饶是周幼吾不能理解燕观有时对着她不自觉的自卑，她却也下意识地不想叫她的郎君多想。
“我很喜欢。”她埋在他的颈窝里，轻声道，“改天咱们去阿娘墓前，叫衡哥儿给他祖母磕个头，也叫我亲口和阿娘说一说，我很喜欢这枚戒指。好不好？”
燕观慢慢拥紧了怀里香馥馥的女郎，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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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快到年下了，就算燕观给了她许多得力的女官，叫她平时不至于为着繁杂宫务而烦恼，但到了这样的时候，也总要她事事拿主意。
这是当今天子登基以来过的第一个年节，宫里上上下下都很重视。
周幼吾还要忙一件事儿。
那便是她正式封后的册封礼。
“司天监为何将日子选在了年节前？”周幼吾这几日几乎快比燕观还要忙了，她掰着手指头认真数，“我要提前三日沐浴斋戒，你需先同百官祭告天地宗庙。我入宫之后再与你一块儿去奉先殿谒庙……”
数完了长长的流程，周幼吾抱怨：“之前都进过一回宫了，这次还需要办得这般繁琐吗？”
燕观嗯了一声：“这样的婚仪本早在三年前就该给你的。先头那次……”他说起还有些讪讪，“还是得好好补偿你一次才是。”
她只是举行典礼时累一日罢了，其他诸如皇后禕衣、十二花树、要用到的东西都是燕观自个儿吩咐下去准备的，没叫她操半分心。
周幼吾又懒了下来：“那我后日就得搬去阿兄那儿了。”
燕观：“嗯……嗯？！”
他一骨碌翻身起来：“为何要搬去你阿兄那儿？！”
周幼吾看着变了脸色的陛下，笑眯眯道：“按照礼制，夫妻正式成婚前三日是不能见面的。九郎，为了这个吉祥的好意头，你可得忍一忍。”
忍什么？自然是忍着别又像之前那般半夜去翻她院子的墙了。
燕观恨恨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她还在笑呢。
陛下心中不免有些愁苦：他又要独守空房了？
